第一次站在跆拳道馆的落地镜前时，我盯着自己瘦弱的肩膀和颤抖的小腿，像只被关进玻璃箱的蝴蝶。教练王教练递来护具的动作带着某种仪式感，金属护膝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场馆里格外清晰，仿佛在宣告某种命运的转折。

初学品势时，我的膝盖总是不争气地打滑。前三个月的日常训练就是重复着侧踢和前踢的动作，每次被护具磨破的皮肤结痂又脱落，像在皮肤上刻下沉默的年轮。有次连续踢靶三十次后，我的小腿肌肉突然抽搐，像被电流击中的枯枝般颤抖。王教练没有批评，反而让我用冰袋敷着继续做基础动作，他指着墙上的世界冠军照片说："跆拳道不是要你成为别人，而是找到自己最稳的支撑点。"

真正让我触摸到跆拳道灵魂的是冬季的集训。零下五度的清晨，我们在结霜的场地练习侧踢。当第五次踢靶时，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，我下意识收腿的瞬间，膝盖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出半米。王教练冲过来扶住我时，我闻到他军大衣上淡淡的松香味道，那是他坚持用天然香薰代替化学除味剂的原因。"疼吗？"他蹲下来与我平视，"疼说明你在突破极限，记住这个位置，下次从这里开始。"那天之后，我每天提前半小时到馆，在结霜的地面上反复打磨侧踢的发力角度，直到能听见冰层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，就像听见骨骼生长的声音。

真正改变我的契机是省青少年锦标赛。站在八强赛候场区时，我的小腿突然开始抽筋，护膝里的冰袋早已融化。王教练递来毛巾时，我注意到他右手腕缠着黑色胶布——那是他当年带国家队训练时留下的旧伤。决赛对手的侧踢带着诡异的旋转轨迹，我的品势动作在对方干扰下险些脱节。当裁判数到三时，我突然想起王教练说过的话："跆拳道不是要战胜对手，而是战胜自己预设的边界。"我调整呼吸，用改良过的侧踢动作化解了对手的攻势，最终以0.5分险胜。

领奖台上，我摸着金牌上细密的纹路，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躲在角落抹眼泪的自己。跆拳道教会我的不仅是侧踢的发力角度，更是如何在疼痛中保持平衡，在失败时校准方向。现在每次路过跆拳道馆，我总会驻足看看那些初学的新生，他们笨拙地调整护具的模样，像极了三年前在冰面上颤抖的自己。王教练依然坚持用天然香薰，他说这是对每个学员的承诺——就像跆拳道精神，永远保持最初的纯粹与热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