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阳光像撒了蜜的糖霜,把整个院子照得金灿灿的。表姐踩着老式缝纫机在院子里缝新买的的确良衬衫,针脚密得能当尺子量。我蹲在竹椅上剥毛豆,突然听见楼上传来"哐当"一声,像是铁皮饼干盒倒地,又像是表弟在学摔跤。
"小馋猫又偷吃月饼了?"表姐笑着扔给我一颗糖炒栗子,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。我们家的国庆庆祝从清晨就开始了,爷爷在厨房支起大铁锅,文火慢煨着八宝鸭,糯米香混着桂花蜜在院子里飘成一条金色的河。二叔把搪瓷脸盆改造成水火箭,表弟举着它满院疯跑,火箭尾焰在秋风中划出歪歪扭扭的轨迹,把晾衣绳上的床单烧出几个焦黄的洞。
正午的日头最毒的时候,整个院子的青砖地面都烫得发亮。我趴在井台边喝井水,忽然看见对面楼顶竖起了临时旗杆。五颜六色的塑料旗子像被风吹散的蝴蝶,有位穿军装的叔叔正踮着脚调整旗绳,军帽檐下露出半截红领巾。等升旗仪式结束,他摘下军帽朝我们点头,我才发现他胸前别着枚褪色的"光荣在党50年"纪念章。
傍晚全家去天安门看烟火。人群里挤满了举着塑料袋装糖炒栗子的老人,年轻人用手机镜头对准升旗台。我紧挨着卖糖葫芦的老太太,她布满皱纹的手往我兜里塞了颗山楂果,说:"这孩子眼尖,能看见礼花绽放的弧度。"果然,当第一簇金红色烟花冲破云霄时,整片夜空瞬间变成了炸开的牡丹,把附近建筑的玻璃幕墙都映成了流动的星河。
深夜回家路上,表姐的缝纫机还在"哒哒"地唱着歌。月光把晾在竹竿上的红床单照得发亮,那上面用各色布头拼成的五星红旗,在夜风里轻轻摇晃。我摸着兜里那颗没吃完的糖炒栗子,突然觉得国庆节的甜味,原来早就渗进了每个平凡日子里。